小锤子

清明。 我坐在空荡荡的屋子里抚摸一把小锤子，泪流满面。这是奶奶生前用过的小锤子。 “当! 当! 当!”仿佛又听见小锤子敲击木椅的声音。“当! 当! 当!”它曾是那么令我烦躁的声音。 两年前，奶奶就坐在这间小屋的一张小板凳上，就用这把小锤子在木椅上砸核桃。她从核桃堆里拣出一颗，放在木椅上，右手拿着小锤子，试着敲一下。不料，核桃叽里咕噜地滚在地上。奶奶试着站起来，无奈年纪大了，行动不容易。“孙子，帮奶奶一把。”正准备中考的我，不耐烦地从椅子上站起来，弯腰捡起那个核桃，递给她。可能是用力小点，核桃又滚了下来。我长舒一口气皱着眉，不情愿的地再次弯腰，然后抄起小锤子，像发泄一股冲天的怨气似的在椅子上用力敲了起来，“当当! 当当!”奶奶浑身一哆嗦。我敲完了把核桃仁掰出来，没好气儿地堆在桌子上。奶奶有点儿不好意思的笑一下：“得，念书去吧!” 我很笨，念了不知多少遍，那段古文就是背不下来。正心急得时候，那“当当”的声音又在小屋里回荡。“当当!”记不住!“当当!”记不住!这声音就像一条毛虫，在我的眼前爬呀爬，给本来就不堪忍受的燥热中又平添了一份烦恼。这该死的声音!我大喊起来：“奶奶!您歇一会好不好!”小屋里的声音戛然而止 好长一段日子，我都在“当当”的声音中度过，像是巴基斯坦电影里的鼓点，和着我因着急而吼出来的读书声。 几天后的一个下午，奶奶的锤子突然不见了。奶奶问我看见没有，我很心虚：它正躺在我的床下，只要弯腰拉开床单就可以看到。可是我却说：“没看见。”考试前的那几天，屋里安静极了。阳光从窗口照进小屋，时而还有一站凉风。我的心情好极了。可当我回头看见坐在小板凳的奶奶时，却再也快乐不起来了。我看到一双空空的眼睛迷迷茫茫不知在看什么，呆呆的，像是在发愣。这几天奶奶无所事事，习惯性的去拿核桃时却猛然想起锤子丢了。核桃还在她的手里攥着，只是不知如何是好。 我的心砰砰地跳。我忽然理解了：奶奶砸核桃，并不是为了吃，在她那一砸一响，似乎成了她晚年消磨时光的唯一方式。我突然骂自己：没有孝心，同情心总该有吧!?真想把锤子拿出来，可是——那长满刺的毛虫一般的声音!要知道，我要参加升学考试呀!它决定着我今后的命运呀!我那是竟原谅了自己的举动，自己的私心。只想着等考完了，一定天天陪着奶奶，跟她聊聊天，给她砸核桃，叫她听那悦耳的“当当当”。 上考场那天早上，奶奶突然病倒了，大家慌手慌脚地把奶奶送到医院。我的心于是破裂成两瓣：一瓣在考场上，一瓣在医院，中间像有一条橡皮筋，拉的紧紧的。“等中考一结束，一定立刻去医院看奶奶!”我这样安慰自己 考试结束那天，我匆匆赶回家，跟爸妈说去看奶奶。我突然听到了哭声!那哭声，尖尖的，像刀刃在割指尖!爸爸告诉我，不用去了…… 屋里再也没有了“当当当”的声音，死一般的沉寂。我的心从此也像奶奶的眼神那样迷茫。 眼泪落下的时候，我的双手紧紧握住奶奶的小锤子。 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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